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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捕白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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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剂师的工作仍旧紧张而枯燥,罗恩再也没有来过,德拉科有点后悔——鼬鼠不会为了避开自己撑着不来治疗吧?波特和格兰杰倒是来得很勤,带着明显的敌意。


他自然对敌意司空见惯,于是更清晰地感知到这敌意不同于以往——无论怎么说,波特他们一定从罗恩那里知道了什么。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出演草木皆兵的独角戏。


“您好,我要两瓶止痛剂。”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传来,德拉科不耐烦地挥了挥魔杖,两瓶天蓝色的药剂从药品柜里飞出来,女生刚伸出手,药剂瓶又生生刹住,悬在半空不动了。


德拉科抬起头,果然看见一张不算熟悉的脸——穆琳达,那个交流欲极强的女生,著名言论是要用钻心咒对付他爸还有他和罗恩在巫师袍下掰手腕。


“嘿嘿……好久不见……”穆琳达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尴尬地对他挥了挥手。


德拉科快速打量了一下女生,估摸着女生的智商,回敬她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


“……好久不见…受伤了?”


“啊?啊……没有,留着备用……这时候,总是会用到的……”穆琳达不知道德拉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巴巴地盯着半空中的小瓶子。


“别紧张啊,”德拉科让瓶子飘到另一侧,“聊聊天而已……聊得开心了我送你一瓶特效迷情剂,聊得不开心——我不确定你的止痛剂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聊!聊!我什么都说!”穆琳达哭丧着脸趴在药柜上,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意料之中,穆琳达一开始还斟字酌句地说些人尽皆知的事,到后来干脆搬个凳子趴在柜台一侧,撑着脑袋侃侃而谈,说到兴起处还要拉着正在配药的德拉科模仿当时的情境。


送走第二个被打翻的药剂灼伤的学生,德拉科面无表情地搅拌着一锅黑气翻腾的药剂,声音低而缓。


“你如果再不收敛点,我就把你按进这锅废料里。”


穆琳达畏惧地看了看锅里乌黑粘稠的糊状半固体,一边盯着德拉科处理废料,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关于韦斯莱的事——显然,只有她提起韦斯莱时,德拉科才会追问细节。


“他……他最近好像总是受伤,好几次都是被抬回来的,到处都是血……啧,吓死人了——”


穆琳达特意停下来观察德拉科的反应,废料已经稀释成液体了,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搅拌的更快了,几滴废料溅出来,落在穆琳达手边,她吓得瑟缩一下,识趣的往后站了几步,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他还和他的两个朋友一起行动……但那几次他们的行动很不顺利,很早就被食死徒发现了,差点全折在里面,后来——后来他总是单独行动,好像还因为这个和波特吵了一架,格兰芬多那几个和他俩同寝的说的。但第二天他俩就和好了,相亲相爱的——我是说……嗯……冰释前嫌……”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单独行动吗?他主动申请的?”


穆琳达紧紧皱着眉,艰难地从自己丰富的八卦储备中提取一点有用的东西。


“……不清楚……但是教授们应该知道,我那段时间经常找麦格教授,他们仨每次都在。”穆琳达摸摸鼻子,“话说回来,今天就是他们总攻的日子,每个人都立了牢不可破誓言,麦格教授是见证人。”


那就是主动申请的……德拉科向废液里滴两滴白色药剂,废液冒着泡沸腾起来,升起滚滚黑烟,几秒后黑烟变薄,坩埚内的液体清明起来,他直觉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但一时找不到突破口,随口问道:“你找麦格教授干什么?”


穆琳达似乎没料到德拉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医务室里一个个脸色沉郁的学生,“……办退学手续……每天都有学生死掉…我父母不让我在这呆了……没办法。”


德拉科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穆琳达,她也有着天蓝色的眼睛,也像罗恩这两天一样躲避他的目光,他突然感觉很可笑,他亲爱的韦斯莱先生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就是为了这群时刻想着怎么临阵脱逃的好学生们。


“你自己也不想留在这吧。”德拉科没有掩饰声音里的嘲讽。


“我说了我没办法!”穆琳达突然崩溃了,猛地抬手指向医务室里的学生们,声带像被撕扯着一般不成声调的对德拉科喊,“你看到他们了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什么时候死在那群疯子的魔杖下只是时间问题!我在霍格沃茨待了七年!比天天嚷嚷着要离开这的贵少爷爱它得多!你知道外面的局势吗,你看看他们……你觉得真的有希望吗?”


身后有几个学生不满地吼着什么,但马上因为牵扯到伤口痛苦咒骂一通,穆琳达因这痛苦多了些底气,抹掉眼泪,直视德拉科的眼睛,“我只是想活着,我才十七岁,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是英雄,他们谴责我软弱无能不忠不义……但是你,马尔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现在舒舒服服的在这配药,霍格沃茨落败了,马上就能找你亲爱的父亲寻求庇护!我们大多数人没有这个运气,我们在战争里只会像韦斯莱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食死徒的追击,受越来越重的伤,直到再也回不到霍格沃茨!”穆琳达用魔杖拽下止痛剂,因为太激动还碰翻了桌子上的废料锅,涌出的废液泼到德拉科手背上,留下一大片暗红色的灼伤,被周围苍白病态的皮肤衬托的触目惊心。


穆琳达愣了一下,咬着嘴唇冲出医务室,废液还在滴答滴答地流,落在地上嘶嘶地冒着红烟,有几个赫奇帕奇的姑娘想去帮忙,走近才发现德拉科一只手还浸在废液里,血污像羸弱的红蛇滑进废液中,坠落在地上时嘶嘶地吐着舌头,几秒后烟消云散,只留下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你的手……”女生小声惊呼着,但德拉科好像丧失了感觉,呆滞地重复那几句话——穆琳达刚刚说的话。


“怎么都摆脱不掉……越来越重的伤……单独行动……和波特的争吵……”


一个可怕的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那道绿光后罗恩为什么躲着自己…他为什么要坚持单独行动……波特和格兰杰不同寻常的敌意…还有丁蓝剂……


德拉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砸的胸膛生疼。


是追踪咒。


父亲向罗恩施的咒语是追踪咒,他早该想到的……三人组形影不离,知道罗恩的行踪就知道了波特的,罗恩一定意识到了,所以他才提出单独行动……他是在以自己为诱饵迷惑食死徒,或者说他父亲——不对,这就是他父亲想要的,穆琳达提到过父亲对罗恩的敌意。


这是警告,德拉科一天不回去,父亲就一天不放过罗恩——他跟本不在乎波特的行踪,也无所谓单独行动的罗恩是不是个诱饵。他的目标就是饵,他知道鱼会顺着血腥味游上来。


这才是德拉科最怕的。


外面的天突然黑了,乌云气势汹汹地压下来,暴雨下得毫无征兆,天边闪过不详的光。


打雷了。


人们只来得及看到药剂师仓皇的背影。


雨是成片泼下来的,砸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他真的不擅长剧烈运动,双腿发软,肺像破了的风箱,每抽动一下都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血肉模糊的左手堪堪挂了层皮,痛到几近麻木的神经在冷雨的刺激下重焕生机,每挥动一下都像狠狠撞在刀刃上,钻心的疼。


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哪个方向跑,他只是不停被黑暗吞噬再抛弃,不敢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去考虑种种他无法接受的可能性——关于总攻的种种可能性。


脚下踉跄,德拉科重重摔在地上,左手刚撑在地上就蹭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沙石嵌进血肉里,但被腰侧的剧痛衬得无足轻重。雨顺着头发淌下来,流到脸颊上时,竟然是温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喧闹,怀疑是医务室的人追过来了,如果被庞弗雷女士带回去,下一秒睁开眼应该就是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身边会是总攻后更加拥挤的床位,桌柜上放着自己的魔杖,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上面压着一枝枯萎黯淡的玫瑰,还有几颗捂化了的蜂蜜糖——对了,蜂蜜糖。德拉科艰难地从怀里掏出黄澄澄的糖果,糖纸黏在一起,很难撕下来,含在嘴里时最先尝到的是雨的冷涩,但马上就被霸道的甜腻占据,明黄的糖纸在黑白灰的世界像一团火,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直从手心烧到心底,让他想到那个干燥甜暖的拥抱,还有他们别扭却汹涌的爱意。


“鼬鼠,你要是敢死我就去找我爸在你坟头把波特和格兰杰弄死。”


德拉科重新站起来,一步,两步……九十九步。


他停下了。


是一群人。雨模糊了人群的界限,但人群中的血腥气和慌张狼狈毫无阻碍地包裹了他,他没有动,人群也没有动,他们只是在原地窜来窜去,清点人数,查看伤员,对接情报,一个个面目苍白,带着对伤痛迟钝的四肢,呆滞而慌张地清点那些缥缈的胜算。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们显然刚刚撤离回来,自顾不暇。


以至于甚至没有人给他的韦斯莱施一个隔水咒。


他当然看到了,他的韦斯莱半边身子浸在血水里,被波特半环着,张扬热烈的红发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像闪烁的微弱光点,他看不到那双蓝眼睛,它紧闭着,睫毛一定被雨打得发颤,脸色惨白,雨水狠狠拍在他的雀斑上,让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真的很冷,每一阵风后都是刺骨的疼。


第一百步,他要给他的韦斯莱遮遮雨。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波特。救世主颓然地低着头,双手被怀里的人染红,德拉科甚至不用开口,救世主就率先抬起了头。


“马尔福,你离他远点吧。”


德拉科施隔水咒的手顿了顿,声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那是一声缓慢而低哑的冷笑,出自永远光辉正义的救世主之口。


“他怎么样了?好问题,一个心甘情愿的活靶子在总攻时独自面对几百个摄魂怪和食死徒,我赶到时他被你亲爱的父亲掐着脖子折磨,倒在我怀里时还求我不要把他送回校医务室,因为害怕被你看到——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马尔福少爷在霍格沃茨待得更舒心——你觉得他怎么样了?”


“我……”德拉科感觉心被狠狠揪起来,疼得他几近窒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发现罗恩想让他留下来,所以花费了好多勇气,忤逆斯莱特林利己的本能留在这。他不知道原来双向奔赴也是明码标价的,罗恩像被锁在橱窗里的漂亮玩偶,无论他想闯进去还是把他拉出来,碎玻璃都会把他们扎得遍体鳞伤。


他只是太喜欢了,才会犯那么多错。


德拉科缩了缩手,后退半步,波特却突然把他怀里的人向前推了推,示意德拉科接过去,同时落在他身上的,还有一个轻飘飘的小红绳。


波特直起身子,只盯着挚友蜷缩的身体。


“他托我带给你。”



德拉科把头埋进红发里,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怀里的人自始自终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有脖子处的淤痕和擦不干净的血迹提醒他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原来伤心到了一定程度,是没有眼泪的。德拉科深深吸了口气,吸到肺都疼了,咳嗽的差点断气,也只是感受到愈演愈烈的空洞。


医务室的人赶过来了,手忙脚乱地忙作一团,德拉科在他们注意到他之前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拉开和罗恩的距离。


“天呐!德拉科,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庞弗雷女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药剂师,“你的手至少要恢复一个星期——你把自己泡在废液锅里了吗?!”


“不是,但差别不大,”德拉科顺势把罗恩安置到庞弗雷女士怀里,尽力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先给他看看吧……他好像伤的很重。”


“梅林!可怜的孩子!他们怎么敢对一个学生施不可饶恕咒!”庞弗雷女士愤怒地查看那些草草处理的伤口,“我得赶紧把他弄回医务室去……又一个韦斯莱家的孩子,他们家的双胞胎也伤的不轻……”


德拉科在旁边定定地看着庞弗雷女士找人送罗恩回医务室,周围很乱,不断有人架着不能行走的伤员从他身边经过,谈论着总攻的事——由罗恩吸引食死徒注意,传递错误信号,波特他们趁机从另一边攻入伏地魔老巢,销毁魂器。计划很简单,每个人都做好了伏地魔的老巢仍有大量食死徒把守的准备,但问题就出在太顺利了。


那里不仅没有食死徒把手,连摄魂怪都见不到一个,就在其他人暗自庆幸时,波特、格兰杰,还有双胞胎却愈发焦虑——他们有多顺利,就意味着罗恩那边就有多危险……最后关头,波特让格兰杰带着一部分人按照原计划继续深入,自己和双胞胎带着另一部分人回去营救罗恩。格兰杰他们中了埋伏,魂器是假的,受攻击后会带人进入幻境,难以自拔直至心智全失,他们差点全折在里面,格兰杰废了好大的劲才破了幻境,但还是牺牲了十三个学生,剩下的几乎全部丧尸战斗力。波特他们遇到了大批食死徒,且战且退,好在保存了战斗力,救下罗恩后掩护格兰杰他们撤回霍格沃茨——折损近半。


一个人高马大的学生架起罗恩,德拉科动了动,没有跟上去。


“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回去包扎一下。”庞弗雷女士忙着给一个女孩接好断掉的腿骨,转头招呼德拉科,“药剂——哎,塞捷安,罗恩的东西掉了!”


抱着罗恩的学生顿了一下,看向脚下的东西。


德拉科也看到了,一枝仔细削平了尖刺的玫瑰,被保存得很好,还挂着露珠,正好填满他宿舍花瓶里的空缺。


塞捷安试了两次,拿不起来,正准备使劲拽,一只冰凉的手从下面轻轻抽走玫瑰。德拉科把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惨白滚烫。


“你帮他带回去吧,它好像被施了识别咒,烧我的手。”塞捷安给德拉科看自己泛红的手。


德拉科把玫瑰重新放进罗恩怀里,最后一次不动声色地蹭蹭罗恩的眼睛。


“不用了,我不回去了。”


雨下得小些了,光从云层中射出来,金灿灿地映亮了半边地。德拉科看到罗恩金色的睫毛颤了颤,波特在远处回过头,镜片晃得人眼花,庞弗雷女士手抖了一下,差点把女生的腿骨重新掰折,光束给所有人镀了层金,德拉科站在光的边缘,后退一步,最后一缕光从他身上褪去,只有他匿在阴影里,与人群背道而驰。


“我不回去了,医务室的柜子里还有一些新配的药剂,应该够撑到你们找到下一个药剂师。”


罗恩,很高兴遇到你,希望你下次不要遇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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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鸽了好久。德拉科的故事讲完了,以后就是罗恩视角的故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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